穿越廢墟的記憶

炎炎夏日,少愛出門,前日裏,攜友去往輪渡,途經思明南路中段,抬頭間卻不見了往日的熱鬧喧譁,錯覺走進的是一座廢城,冷冷清清,心中突生幻覺,這樣的殘垣斷壁、廢井頹園,是我前世裏曾走過的吧。

穿越廢墟的記憶

依稀模糊地記着在那些斷磚碎瓦之上,曾擠擠挨挨的那些青色的大宅院門,巍然的門台上鑲着的那些個獸頭。有人説那是麒麟,只是不曾見過,有的也只是來自上一代的傳説,有人説了,也便如此相信,它本就該叫做麒麟的吧,腦子裏也就這樣一直地刻下了一隻獸頭,單調而誇張,來自道家的符咒。大門上應該還有一對生了鏽的門環,銜在獅口裏,每一次地叩擊都會響起“叩、叩、叩、叩”的沉悶聲響,從這聲音裏牽繫着的是那輝煌的家世與流逝的時間的落差。

舊城沒倒的時候,一直沒曾理會,至多不過偶爾地看一眼這一路滿璧塗着的滄桑,也只是偶然地欣賞。古老與不古老也未曾深究,看古老相如看現在,只是多了一分嗜好。

可曾留意過那屋檐下面的演出?每一片的碎瓦下面曾經上演着怎樣的生生死死,愛恨情仇?我還記得小時候用死去的蝴蝶或蜻蜓去誘引成羣的螞蟻,後來換了人,一拔又一拔,在我後面出生的那些個人。

每聽到先一響後三響的鑼鼓,就會走出村口,看那條通往村外松林的小路上,走過穿着白紗哭泣的隊列。

也曾聽熟了茶樹坡上的山風以及那夜裏被風捲起嗚咽的松濤,在那些歲月裏的時光,還不懂得去採茉莉,就算採一次茉莉,也只為自己的藤藍內能裝進三兩清香,倒是喜歡看穿着花裙子的姐姐在花叢中穿越忙碌的背影。

在那些黃昏裏,風總愛輕輕走在我的身上。有一種屬於穿涼亭的古舊石停,是夏日午後的避暑所在,喜歡跟在爺爺後面,在涼亭裏,聽老人們用二胡囈囈呀呀地拉出一斷斷歷史久遠的傳説,《白娘子與許仙》、《梁山伯與祝英台》,生生世世,情難斷,音不絕。

想起一口井,還有一個故事,故事裏説那井一直地挖下去,可聞見下面人家的犬叫、雞啼,呼兒,喚夫之聲。人們相信“三十三重天上天”,既然天上有天,地下自然也有地。所以常常會走到井邊,沿着井壁,試着向井中找尋下面的世界。長大後才發現,其實它也只是一口普通的水井,天冷時會冒着熱氣。你説它原始,它原本原始,原始是流行,原始穿越過彎彎沿沿的村道,原始留在粗糙的石板路上,而更多的原始根植在了我們的腦海之中;有灶台上冷卻的荷葉粥,長板凳、青瓷碗,老祖母的蒲草扇,蒲草扇下打出的節拍,拍落亂投的螢火......

也許當時還是年幼,並不懂得暗淡燭光裏走過的人生會有多少的慘淡淒涼,而寧願自己去編織着色彩與新奇。只是偶然穿越這片廢墟的時候,讓我幻覺起那段似在前世裏走過了的灰黃舊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