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鳳簡介

其實,我懂

阿鳳簡介

作者:阿鳳[達斡爾族]

小的時候,媽媽就説:“看你那樣,像個男孩子。”我長大了,媽媽還是説:“看你那樣,像個小夥子。”我心裏明白媽媽指的男孩子和小夥子是什麼,無非是在説:什麼也不懂,所有的感覺都是粗粗拉拉的,引深點説就是麻麻木木。這實在是冤枉,其實,我懂,而且懂得很多。

每當深夜聽到隱隱的時起時落的三兩聲狗叫,我就想起我們在鄉下的那段日子。爸爸下放到一個獵民村,是個在眾山懷抱中居住有三十幾户人家的山村。我們的草房偏偏離村子那麼遠,至今我也不明白我們為什麼沒住進村子裏?

房子的四周是曠野,曠野的邊上是一列高低不均的山。到了春天,各種鳥爭着叫,各種鮮花爭着吐豔,到了秋天,出大門就可摘到榛子、刺莓果……一切都是原始狀態。從小城搬到那兒,開始時感到新鮮、好奇,過後剩下的除了寂寞還是寂寞。只有在房後的鐵道上奔跑的一列列火車給我們一點生氣,我和弟弟妹妹常常擠在窗口興奮地等待,一起屏住呼吸用眼睛數一列火車有多少車廂,數完了便陷入淡淡的惆悵。

家裏養了一條非常出色的狗,我們叫它“嘟如波”。很難數清嘟如波給了我們一些什麼,只記得它和我們那段日子緊緊地聯繫着。如果我們半夜上火車,嘟如波就把我們送到火車站,如果夜間下火車,只要放聲地叫兩聲,它便從二里多地遠跑來。反正無論什麼時候只要狗在身邊我們就感到安全。

一次,我和弟弟妹妹睡覺前去外面小便,夜很黑,星星很亮。狗突然叫得很異常,我馬上預料到附近有狼,狗給我們發出信號以後就向大門外竄去。“有狼!”我拉起弟妹就往屋裏跑,弟弟妹妹都慌了,三個人擠在門口,誰也打不開門,最後還是我先進屋的。過後我覺得很對不起弟弟妹妹,我不該對我們説有狼,他們倆小,不懂狗異常的叫是什麼原因,更不該我先跑。現在和弟弟妹妹談起這些,他們都開心地笑,可我心裏很苦很澀。

那次狗受傷了,第二天早上,爸爸把狗抱進屋裏,狗的腸子淌出了一節,爸爸用酒洗淨傷口,用針縫了幾下,狗靜靜地躺着一動不動。過後狗不時地舔傷口,沒出半個月,嘟如波又是一條活潑潑的狗。那條狼當時敗在嘟如波的手下,爸爸拖回來的是條僵直的伸着舌頭的狼。

這條狗養了十幾年,搬回小城後,我們特意給它蓋了很漂亮的窩,將它視為我們家的一個成員。十幾歲的狗,老了,牙也掉了,眼也懶得睜開,每天只吃一些稀飯,可我們無論誰外出回來,都要去看看它摸摸它。可一次回家,弟弟對我説:“狗沒了。”原來,爸爸不忍心看它這麼老下去,便趁家裏沒人把狗給了一位朝鮮族叔叔,等弟弟回來知道後,轉身要去領回來,爸爸説:“別去了……”説完爸爸流下了眼淚。但是弟弟還是到那位叔叔家,把狗皮拿了回來,保存起來。我和妹妹聽完後,實實在在地難過了一陣……

我懂得少嗎?

人是奇怪的,現在我那麼渴望回到那個山村,住進那間寂靜的小草房,看看書,寫寫小説,出去聽聽鳥叫,隨手摘一束芍藥、黃花和各種無名花,再養一條出色的狗……

有機會的話我不審要對媽媽説:“媽媽,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