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了近一年的時間後，關係還始終停留在一般意義上的女朋友範圍內的琳，在一次咖啡屋約會時忽然向我提出要求，讓我説説對她的印象，並強調要説真話，又極輕極輕卻如唱歌般動聽迷人的聲音道："只要你説真話，我就……"
我當時只差一點要暈過去。我知道這是激動的緣故。我感覺到人們常説的那種幸福此刻已十分真實而又十分迫切地站立在了我面前。只要我一伸手，攬進懷裏的琳就是我不折不扣名副其實地地道道的"女朋友"了！
當然，現在我還不能伸手。現在我必須張嘴。現在是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時候。現在的我甚至連激動也不需要而只需要冷靜。因為，現在的我所面對是琳的那個要求。
我喝醉了似的望了琳一眼，然後便點燃一支香煙。其實，人們往往只知道香煙有刺激神經使之興奮的作用，卻並不曉得它同時還有着非常卓著的鎮定情緒的功效。這不，緩緩地吞吐一口煙後，我便極其清醒地邊思考邊敍述起對琳的印象來了----
你漂亮（儘管這與事實有距離，但這是被古往今來的經驗證明了的評論自己眼前的女人時的首選詞語。哪個女人的自我感覺中不認為自己是漂亮的呀）；你聰明（這倒絕對是真話）；你有主見（琳當然有主見啦，她跟我交往了近一年的時間，卻從來不允許我越雷池半步，並在準備對我實行"改革開放"的時候還向我提出那樣的要求，這便是明證）；你活潑開朗（這樣説似乎有點不夠真實，但在當今這樣活潑開朗的年代，説人家跟時代精神相一致總不會錯）；你通情達理（這顯然是女人最喜歡聽的一句話），當然……
説到這裏，我又看了琳一眼。我懂得，為了證明我所説的全是真話，我接着還應該説説她的缺點，這也將是我要過的最後一關了。當然，這缺點要説得非常藝術。因此，又緩緩地吞吐了一口煙後，我便故意將目光從已變得如法官一般嚴肅的琳的臉上移向這咖啡屋的天花板，接着説道----
當然啦，你有時候也顯得有點固執。
我知道，固執一詞如今是毫無傷害力的，它反而是在讚揚人有獨立精神。現在的女孩，你稱她很温柔，她可能並不會怎麼高興，還可能會不以為然，而你説她固執，她倒會欣欣然地回答你："是啊，我可不想什麼都聽你的，一切由你擺佈呢！"
我斷定琳也是很喜歡自己擁有那樣的"缺點"的。我也很想看看琳説這樣一句話的時候該是怎樣一副得意又嬌嗔的樣子。我就從天花板上收回目光，轉眼到琳坐着的位子上去。
可是那座位已空空如也。我舉目四望，琳甚至已完全從這個咖啡屋裏神祕地失蹤了！不過，在她喝過的咖啡杯下倒留有一張紙條。我在這張紙條上看到了琳寫下的這樣一行字----
真話：我很醜，但我很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