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霖的詩


綠袖子幻想曲 秋行 有一天 冬天 雪地 年齡 情詩 打柴 審判

亢霖的詩

綠袖子幻想曲



所有星空下的笛子
廣場的翅膀,風的姐妹
用你們青翠的傳說覆蓋我
讓我盲眼
讓我在城市裡騎馬跨過雪山

讓小末的夢裡長滿竹子
逝去的日子永遠忘卻
好的全部復活

讓古代的隱者山莊秀美
俠士在流浪中面孔發熱,永不受傷
梅花和好姑娘四季閃爍

讓失去年代的木頭,已死的木頭
在桌椅門窗上仍然長葉,繼續開花

讓城市裡和我一樣卑微的少年們
都挺過成長的剝奪,青春的骯髒
讓他們都在絕望裡選擇生命
不用從心上人手裡接過自殘的刀子
讓他們都在城市堅持對美的愛情
最後都得到寶石般的小末

這龐大的幻想,在頭上縫補做夢的敦煌
南面是呻吟的西藏
比眾人都有福的藝人
幸運的憂傷籠罩著你,助你了此終生

用袖子為小末遮住了雷電和骨頭
雪制的鐘表劈開了夜空
車輪的滾動,果實成熟
日光牽引著風箏在水裡游泳


秋 行



秋行的大樹
緊抱我的雙耳
飄浮著,側行著
避過歲月,忘卻淚水
病房前的車棚嘩嘩作響

這時我早已超過了預想的年齡
卻還未長成清潔的飛翔者
在城市裡我左手緊握黑暗
右手狠狠仍掉日記和往昔的女子
悲痛在身後輕笑著,抽掉我的遠方

我丟失了曲子可以哼在嘴上
揹負著妻子不能白頭偕老
山谷的力量,秋天
無法從嘴上摘掉、飄香

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呼嘯的野花
找到了踐踏的美麗
秋天是驕傲的


有一天



有一天掏出所有的錢幣
向堂吉訶德和桑丘——
換一匹瘦馬
坐在磷峋的馬背上輕輕吟唱

吟唱清澈的羔羊和根根樹枝
玲瓏的世界裝飾玲瓏的愛情
在戰鬥中生長
在失敗裡歡呼
再也不要屋簷和狹小的門窗

有一天掏出所有的錢幣
向堂吉訶德和集丘——
換一匹瘦馬
站在灰色的風車上成為巨人
從此懂得了醇酒和含淚的幽默
以鮮花作情人
以鮮血為伴侶
那滾燙的年代多令人沉醉

有一天掏出所有的錢幣
向堂吉訶德和桑丘——
換一匹瘦馬
條條雲朵輕盈地流動
鎧甲上鑲滿了救世主的詩篇
為爆發而沉默
為沉默而爆發
在翠綠的清晨擁抱著死去。

哦,堂吉訶德
哦,桑丘
在我心中你們聖潔猶如天神


冬 天




冷冷的風裡
自行車和我無處可去

這個城市,
到處是交叉的牆
人,
隱匿在衣領和眼睛後面
空氣裡充溢著祕密
這些祕密
由汽車和酒瓶貫穿起未
不停地發表

朋友們有各自的活法
他們的書桌上
堆滿幸福和災難

泥土和水
彼此毫不相干
一隻鳥
沿著雪地滑行

好冷呵
預言在行進


雪 地



在雪地裡
我最明亮,最無知

誰見過我童年的粗糙
我流淚的時候
其實是背對著淚水啊

在雪地裡
我不搖晃,不嘆息,
我以為是祕密的
其實早已公開


年 齡



昆蟲的嘴巴,陽光的推遲
道路是失敗的門

憤怒的車站,絕望的句號
筷子夾起了少年的樹木
恐懼的玫瑰,穿過盲目的雪野
睡眠邊緣的遊蕩、刮擦、進入
眼球點亮的金字塔

時針是骨,分鐘是肉
青春和長髮的小小風暴
母親無能為力


抒情詩



神在廣場上說話

自行車擦傷的神一
用淚水,清洗被弄髒的鳥翅
一半是玻璃,一半是鹽
微笑的、疼痛的神
在廣場上說話

早起的清潔工披著星群
清潔工在動作裡更愛妻子了
茉莉花香輕託輕放地掃地

微笑的神,疼痛的神
廣場上的神不要斗篷
幸福的孩子
在蠟筆裡丟失了加法


打 柴



在這個清晨
陽光照出了柴和柴的區別

在山間行走的樵夫象一個夢
馬背上流淌的前生照亮了峰巒
小茅屋離山有好遠好遠
頭巾碎裂為一路的晨星

樵夫原本是一個獵人
打獵的生涯起源於一隻鹿
閃電中獵手的淚水打溼了河水
從此弓箭換成了柴刀

我是不穿鞋子的古怪樵夫
只打女性氣質的柴
我要用所有打來的柴
燒掉人和神的區別

在這個清晨
沒有妻子的樵夫要打足夠的柴
他用右手持刀劈樹,順著根
他用左手拿鉤將高處的木頭鉤下來
他累了,他蹲下去喝水
小溪映出他的面容
他站起來,向前趕路
小溪在他身後緩緩地流


審 判



這是城市熄滅翅膀的一貫槍械
這是視窗探出的一隻長號
曠野的叛徒背對眾人
沒有童話,沒有童話

一個覺醒前的肉體抓不住大雪
一個我,看不見纏繞高樓的鳥淚
一個孩子要逃學到過去的婚禮
沒有童話,沒有童話

先知就住在市儈的笑臉裡
被凌辱的先知要住進書本
偶爾的斧子,冷淡的斧子
斧子無力得救
讓失去鄉村的嬰兒痛苦地成長
成長為伐木者飽含慾望

殺死馬的是城市,不是自行車
殺死孩子的是成人,不是年齡
殺死愛情的是成長,不是婚姻
在死寂的高傲裡咬不住淚水
沒有童話,沒有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