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讀作品選


作品l號
在船上,為了看日出,我特地起個大早。那時天還沒有亮,周圍是很寂靜的,只有機器房的聲音。
天空變成了淺藍色,很淺很淺的;轉眼間天邊出現了一道紅霞,慢慢兒擴大了它的範圍,加強了它的光亮.我知道大陽要從那天際升起來了,便目不轉睛地望著那裡。
果然,過了一會兒,在那裡就出現了太陽的一小半,紅是紅得很,卻沒有光亮。這太陽像負著什麼重擔似的,慢慢兒,一步一步地,努力向上面升起來,到了最後,終於衝破了雲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那顏色真紅得可愛。一剎那間.這深紅的東西,忽然發出奪目的光亮,射得人眼睛發痛,同時附近的雲也添了光彩。
有時太陽走入雲裡,它的光線卻仍從雲裡透射下來,直射到水面上。這時候,人要分辨出何處是水,何處是天,很不容易,因為只能夠看見光亮的一片。
有時天邊有黑雲,而且雲片很厚。太陽出來了,人卻不能夠看見它。然而太陽在黑雲裡放射出光芒,透過黑雲的周圍,替黑雲鑲了一道光亮的金邊,到後來才慢慢兒透出重圍,出現在天空,把一片片黑雲變成了紫雲或紅霞。這時候,光亮的不僅是太陽、雲和海水,連我自己也成了光亮的了。
這不是//很偉大的奇觀麼?
(《海上的日出》,選自《巴金文集》,共407字。)

朗讀作品選

作品2號
沒有一片綠葉,設有一縷炊煙,沒有一粒泥十,沒有一絲花香,只有水的世界,雲的海洋。
一陣颱風襲過,—只孤單的小鳥無家可歸,落到被捲到洋裡的木板上,乘流而下,姍姍而來,近了,近了!……
忽然,小鳥張開翅膀,在人們頭頂盤旋了兒圈,“噗啦”一聲落到了船上。是累了?還是發現了“新大陸”?水手攆它它不走,抓它,它乖乖地落在掌心。可愛的小鳥和善良的水手結成了朋友。瞧,它多美麗,嬌巧的小嘴,啄理著綠色的羽毛,鴨子樣的扁腳,呈現出春草的鵝黃。水手們把它帶到艙裡,給它“搭鋪”,讓它在船上安家落戶,每天,把分到的一塑料筒淡水勻給它喝,把從祖國帶來的鮮美的魚肉分給它吃,天長日久,小鳥和水手的感情日趨篤厚。清晨,第一束陽光射進舷窗時,它便敞開美麗的歌喉,唱啊唱,嚶嚶有韻,婉如春水淙淙。人類給它以生命,它毫不慳吝地把自己的藝術青春奉獻給了哺育它的人。可能都是這樣?藝術家們的青春只會獻給尊敬他們的人。
小鳥給遠航生活蒙上了一層浪漫色調,返航時,人們愛不釋手,戀戀不捨地想把它帶到異鄉。可小鳥憔悴了,給水,不喝!喂肉,不吃!油亮的羽毛失去了光澤。是啊,我//們有自己的祖國,小鳥也有它的歸宿,人和動物都是—樣啊,哪兒也不如故鄉好!
慈愛的水手們決定放開它,讓它回到大海的搖籃去,回到藍色的故鄉去。別前,這個大自然的朋友與水手們留影紀念。它站在許多人的頭上,肩上,掌上,胳膊上,與餵養過它的人們,一起融進那藍色的畫面……
(王文傑《可愛的小鳥》,節選自《散文》1981年7月號,共514字。)

作品3號
真好!朋友送我一對珍珠鳥。放在一個簡易的竹條編成的籠子裡,籠內還有一卷乾草,那是小鳥兒舒適又溫暖的巢。
有人說,這是一種怕人的鳥。
我把它掛在窗前。那兒還有一大盆異常茂盛的法國吊蘭。我便用吊蘭長長的、串生著小綠葉的垂蔓蒙蓋在鳥籠上,它們就像躲進深幽的叢林一樣安全;從中傳出笛兒般又細又亮的叫聲,就格外輕鬆自在了。
陽光從窗外射入,透過這裡,吊蘭那些無數指甲狀的小葉,一半成了黑影,一半被照透,如同碧玉;斑斑駁駁;生意蔥蘢。小鳥的影子就在這中間隱約閃動,看不完整,有時連籠子也看不出,卻見它們可愛的鮮紅小嘴兒從綠葉中伸出來。
我很少扒開葉蔓瞧它們,它們便漸漸敢伸出小腦袋瞅瞅我。我們就這樣一點點熟悉了。
三個月後,那—團愈發繁茂的綠蔓裡邊,發出一種尖細又嬌嫩的鳴叫。我猜到,是它們有了雛兒。我呢?決不掀開葉片往裡看,連添食加水時也不睜大好奇的眼去驚動它們。過不多久,忽然有一個更小的腦袋從葉間探出來。喲,雛兒!正是這小傢伙!
它小,就能輕易地由疏格的籠子鑽出身。瞧,多麼像它的父母:紅嘴紅腳,藍灰色的毛,只是後//背還沒生出珍珠似的圓圓的白點;它好肥,整個身子好像一個蓬鬆的球兒。
(節選自馮驥才《珍珠鳥》,《人民日報》1984年2月14日,共430字。)

作品4號
起先,這小傢伙只在籠子四周活動,隨後就在屋裡飛來飛去,一會兒落在櫃頂上,一會兒神氣十足地站在書架上,啄著書背上那些大文豪的名字;一會兒把燈繩撞得來回搖動,跟著逃到畫框上去了。只要大鳥兒在籠裡生氣地叫一聲,它立即飛回籠裡去。
我不管它。這樣久了,開啟窗子,它最多隻在窗框上站一會兒,決不飛出去。
漸漸它膽子大了,就落在我書桌上。
它先是離我較遠,見我不去傷害它,便一點點挨近,然後蹦到我的杯子上,俯下頭來喝茶,再偏過臉瞧瞧我的反應。我只是微微—笑,依舊寫東西,它就放開膽子跑到稿子上,繞著我的筆尖蹦來蹦去;跳動的小紅爪子在紙上發出嚓嚓響。
我不動聲色地寫,默默享受著這小傢伙親近的情意。這樣,它完全放心了。索性用那塗了蠟似的、角質的小紅嘴,“嗒嗒”啄著我顫動的筆尖。我用手撫一撫它細膩的絨毛,它也不怕,反而友好地啄兩下我的手指。
白天,它這樣淘氣地陪伴我;天色人暮,它就在父母再三的呼喚聲中,飛向籠子,扭動滾圓的身子,擠開那些綠葉鑽進去。
有一天,我伏案寫作時,它居然落到我的肩上。我手中的筆不覺停了生怕驚跑它。呆一//會兒,扭頭看,這小傢伙竟趴在我的肩頭睡著了…
我筆尖一動,流瀉下一時的感受:
信賴,往往創造出美好的境界。
(節選自馮驥才《珍珠鳥》,《人民日報》1984年2月14日,共445字。)

作品5號
盼望著,盼望著,東風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
—切都像剛睡醒的樣子,欣欣然張開了眼。山朗潤起來了,水漲起來了,太陽的臉紅起來了。
小草偷偷地從土裡鑽出來,嫩嫩的,綠綠的。園子裡,田野裡,瞧去,一大片—大片滿是的。坐著,躺著,打兩個滾,踢幾腳球,賽幾趟跑,捉幾回迷藏。風輕悄悄的,草軟綿綿的。
……
“吹面不寒楊柳風”,不錯的,像母親的手撫摸著你。風裡帶來些新翻的泥土的氣息,混著青草味兒,還有各種花的香,都在微微溼潤的空氣裡醞釀。鳥兒將巢安在繁花綠葉當中,高興起來了,呼朋引伴地賣弄清脆的喉嚨,唱出宛轉的曲子,跟輕風流水應和著。牛背上牧童的短笛,這時候也成天嘹亮地響著。
雨是最尋常的.一下就是三兩天。可別惱。看,像牛毛,像花針,像細絲,密密地斜織著,人家屋頂上全籠著一層薄煙。樹葉兒卻綠得發亮,小草兒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時候,上燈了,一點點黃暈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靜而和平的夜。在鄉下,小路上,石橋邊,有撐起傘慢慢走著的人,地裡還有工作的農民,披著蓑戴著笠。他們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雨裡靜默著。
天上風箏漸漸多了,地上孩子也多了。城裡鄉下,家家戶戶,老//老小小,也趕趟兒似的,一個個都出來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擻抖擻精神,各做各的一份兒事去。“一年之計在於春”,剛起頭兒,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春天像剛落地的娃娃,從頭到腳都是新的,它生長著。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著,走著。
春天像健壯的青年,有鐵一般的胳膊和腰腳,領著我們上前去。
(朱自清《春》,節選自《朱自清文集》,共519字。)

作品6號
到紐約,不去看看聞名世界的自然歷史博物館,將會是件憾事。這個由一百多個國營、民營基金會、兩百多家大公司及五十多萬會員鼎力相助支援的民營機構,收藏了數十萬件價值連城的物品,實在值得一看再看,其中包括中中國周口店發現的史前人類頭蓋骨等。
第一次去參觀時,剛好在一樓的摩根紀念館欣賞閃閃晶亮的各種寶石。忽然,一位男導遊迅速脫下夾克,蓋在一塊數百公斤重的大石頭的—個缺口上,再將帶來的遊客叫到跟前:
“你們看著,這只是—塊普通的石頭吧!這位女士請你過來一下!”一位遊客走到前面,導遊員將夾克像變魔術似的拿開,那女士伸頭望了一下,不禁大聲“啊!”地叫了起來。
隨著這一聲驚叫,我和其他遊客一塊湧上前去,看個究竟。原來裡面竟然是耀眼閃光的紫水晶。導遊員說話了:
這塊石頭有個動人的故事。它原本是棄置在一位美國人住所的院子裡。有—天,主人因石頭有礙觀瞻,就叫人來將它搬走。誰知就在搬上卡車時,工人一時失手,石頭掉在地上,碰裂了一個缺口,大家就像你們剛才一樣,都叫了起來,因為這並不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是一塊紫水晶。//主人知道真相後,平靜地說:“這塊石頭,我本來就是要丟掉的。現在雖然發現它是寶物,想必是上帝的旨意,我—言既出,絕不反悔。我決定不佔為已有,而將它送給博物館,讓更多的人來欣賞。”
(愛薇《—言既出》,《南洋商報》1992年10月14日,共475字。)

作品7號
朋友即將遠行。
暮春時節,又邀了幾位朋友在家小聚。雖然都是極熟的朋友,卻是終年難得一見,偶爾電話裡相遇,也無非是幾句尋常話。一鍋小米稀飯,一碟大頭菜,一盤自家釀製的泡菜,—只巷口買回的烤鴨,簡簡單單,不像請客,倒像家人團聚。
其實,友情也好,愛情也好,久而久之都會轉化為親情。
說也奇怪,和新朋友會談文學、談哲學、談人生道理等等,和老朋友卻只話家常,柴米油鹽,細細碎碎,種種瑣事。很多時候,心靈的契合已經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來表達。
朋友新燙了個頭,不敢回家見母親,恐怕驚駭了老人家,卻歡天喜地來見我們,老朋友頗能以一種趣味性的眼光欣賞這個改變。
年少的時候,我們差不多都在為別人而活,為苦口婆心的父母活,為循循善誘的師長活,為許多觀念、許多傳統的約束力而活。年歲逐增,漸漸掙脫外在的限制與束縛,開始懂得為自己活,照自己的力式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不在乎別人的批評意見,不在乎別人的詆譭流言,只在乎那一份隨心所欲的舒坦自然。偶爾,也能夠縱容自己放浪一下,並且有一種惡作劇的竊喜。
……
就讓生命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吧,猶如窗前的//烏桕,自生自落之間,自有一份圓融豐滿的喜悅。春雨輕輕落著,沒有詩,沒有酒,有的只是—份相知相屬的自在自得。
夜色在笑語中漸漸沉落,朋友起身告辭,沒有挽留,沒有送別,甚至也沒問歸期。
已經過了大喜大悲的歲月,已經過了傷感流淚的年華,知道了聚散原來是這樣的自然和順理成章,懂得這點,便懂得珍惜每一次相聚的溫馨,離別便也歡喜。
(節選自杏林子《朋友和其他》,《臺灣散文選萃》,共540字。)

作品8號
我們家的後園有半畝空地,母親說:“讓它荒著怪可惜的,你們那麼愛吃花生,就開闢出來種花生吧。”我們姐弟幾個都很高興,買種,翻地,播種,澆水,沒過幾個月,居然收穫了。
母親說:“今晚我們過一個收穫節,請你們父親也來嚐嚐我們的新花生,好不好?”我們都說好。母親把花生做成了好幾樣食品,還吩咐就在後園的茅亭裡過這個節。
晚上天色不太好,可是父親也來了,實在很難得。
父親說:“你們愛吃花生麼?”
我們爭著答應:“愛!”
“誰能把花生的好處說出來?”
姐姐說:“花生的味美.”
哥哥說:“花生可以榨油。”
我說:“花生的價錢便宜,誰都可以買來吃,都喜歡吃。這就是它的好處。”
父親說:“花生的好處很多,有—樣最可貴:它的果實埋在地裡,不像桃子、石榴、蘋果那樣,把鮮紅嫩綠的果實高高地掛在枝頭上,使人一見就生愛慕之心。你們看它矮矮地長在地上,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來它有沒有果實,必須挖出來才知道。”
我們都說是,母親也點點頭.
父親接下去說;“所以你們要像花生,它雖然不好看,可是很有用,不是外表好看而沒有實用的東西。”
我說:“那麼,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講體面,而對別人沒有好處的人了。”
//父親說:“對。這是我對你們的希望。”
我們談到夜深才散。花生做的食品都吃完了,父親的話卻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
(許地山《落花生》,共445字)

作品9號
晚飯過後,火燒雲上來丁。霞光照得小孩子的臉紅紅的。大白狗變成了紅的了,紅公雞變成金的了,黑母雞變成紫檀色的了。餵豬的老頭兒在牆根靠著,笑盈盈地看著他的兩頭小白豬變成小金豬了。他剛想說:“你們也變了……”旁邊走來一個乘涼的人,對他說:“您老人家必要高壽,您老是金鬍子了。”
天空的雲從西邊一直燒到東邊,紅彤彤的,好像是天空著了火。
這地方的火燒雲變化極多,一會兒紅彤彤的,—會兒金燦燦的,—會兒半紫半黃,一會兒半灰半百合色。葡萄灰,梨黃,茄子紫,這些顏色天空都有,還有些說也說不出來、見也沒見過的顏色。
一會兒,天空出現—匹馬,馬頭向南,馬尾向西。馬是跪著的,像是在等著有人騎到它背上,它才站起來似的。過了兩三秒鐘,那匹馬大起來丁,馬腿伸開了,馬脖子也長了,一條馬尾巴可不見了。看的人正在尋找馬尾巴,那匹馬就變模糊了。
忽然又來了一條大狗。那條狗十分凶猛,它在前邊跑著,後邊似乎還跟著好幾條小狗。跑著跑著,小狗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大狗也不見了。
接著又來了一條大獅子,跟廟門前的大石頭獅子一模一樣,也是那麼大,也是那樣蹲著,很威武//很鎮靜地蹲著。可是一轉眼就變了。要想再看到那頭大獅子,怎麼也看不到了。
一時恍恍惚惚的,天空裡又像這個,又像那個,其實什麼也不像。什麼也看不清了。可是天空偏偏不等待那些愛好它的孩子。一會兒工夫,火燒雲下去了。
(蕭紅《火燒雲》,共492字)